文化與社會

神聖? 或是褻瀆?

Jun 24, 2017 · Paul Adams

政治和宗教這兩個會特別引人注意的話題最好不要在公開正式的場合提出來討論。無可否認的這兩者的組合有可能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響。例如,試想一個無宗教信仰的美國政客處在另一個有著高度宗教信仰的國家 - 義大利,我們除了可以看到同樣的宗教+信仰的組合被發揮到極致之外,還可以看到另一個錯綜複雜的元素-組織犯罪。

 

有些觀光客來台灣會將宗教和幫派,也就是所謂的政治活動列入 ”必訪” 的行程內。雖然美國的一間獨立性民調機構 (The Pew Centre) 將台灣列為第二大宗教多元化國家,但是有很多層面它並沒做深入的探究。宗教信仰傾向於透過迷信,民間信仰和真正的宗教結合下所精心挑選出來的結果,而不是充滿激情,教條式的活動。在2014年的市調中台灣同時也被評等為全球第二安全的國家。被大多數的人民和長期旅客如此讚賞和肯定的台灣,組織犯罪似乎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

 

但事實的真相往往讓人大吃一驚,政治,宗教和組織犯罪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由其是在地方政權的運用上有著更為顯著的影響力。透過檢視全台灣媽祖廟的這個例子可以將該現象的興起清楚的表現出來。為了讓大家了解為何神媽祖會成為褻瀆神明,不法組織的中心,讓我們快速的回顧一下媽祖朝聖的歷史以及它如何在這麼個小小的區域內有著一千間的寺廟。

 

媽祖崇拜源自於1000年前的大陸福建省,她是一戶漁夫家庭的女兒,當她在岸邊出神的時候,顯靈救起了快要被海水淹沒的家人,因而被神化為孝順的女兒和漁民的保護者。150年後一位中國官員路允迪聲稱在遭遇風暴時看到媽祖漂浮在他的船上拯救他免於被淹沒,自此她被當時的帝王晉身為神女。

 

在十七世紀時漢人 (大部份來自福建) 開始移居台灣,並帶著他們所信仰的神女一起過來。對媽祖的祭拜成為幫助他們在此建造移民生活社區的支柱,寺廟代表著社交集會,溝通和當地行政的中心。

 

在隨後的幾世紀裡,媽祖廟成為一個具有凝聚地方政權的中心,它對於地方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中央政府。隨著二次世界大戰的到來,被中國軍隊佔領的台灣,由國民黨所領導階層建立了明確的世俗統治制度,顧及到宗教信仰在地方政權所扮演的角色和身分,因而設法將它的影響力降到最低。在這樣 ”現代化” 的演變裡產生兩種結果: 一種是寺廟管理董事會的實行,另一種是國民黨藉由拉攏地方上有力人士,利用他們對地方上的政治影響力治理這個國家。

 

這種新創造出來的寺廟管理董事會確實削減了寺廟在地方上的影響力。然而在 “民主體制” 的保護下寺廟變成地方有力人士為鞏固和伸展勢力最有力的一個工具。他們用各種方式有效的控制地方寺廟,並以此做更進一步的政治操弄。不難想像這樣子的董事會有多吸引在地的幫派份子,因此在國民黨大舉移居台灣的鼓舞下,他們開始在政治圈嶄露頭角。這些有組織的犯罪集團很快的便了解到早先他們建立起來的媽祖寺廟系統及其對地方的影響力是不容小覷,如此的大好機會絕不可放棄。

 

我們可以從大甲鎮瀾宮的遶境朝拜了解他們的崛起。媽祖廟的架構是確確實實按照等級所劃分的。各個廟宇靈驗度的高低取決於它們和較有影響力廟宇的親疏關係,最著名的是中國大陸的湄洲媽祖,遶境進香的活動強化了彼此間的關係也因此提高了媽祖的顯靈度,吸引更多的朝聖者。

 

在 1987 戒嚴時期的後期,鎮瀾宮的董事會組織了一個朝聖團到湄洲媽祖廟謁祖進香,該活動使鎮瀾宮變成台灣最強大的寺廟,雖然該活動在當時是不合法的,但該董事會所掌握的政治力使得他們可以無視政府的法令肆意而行。

 

一個有勢力的廟宇其賺錢的能力是不能輕忽的,大甲鎮瀾宮每年的遶境吸引了百萬以上的信眾和觀光者,鎮瀾宮以有十萬贊助者和數千萬元的香油錢而自豪。媽祖遶境原本是一件神聖令人敬仰的活動現在卻演變成彰化幫派勢力為了抬媽祖鑾轎而不惜以暴力相向。

 

所以在戒嚴後期,寺廟的勢力網,已籠罩全台灣,它們的影響力和名氣是不容小覷的,由其是政治參選人 (包括不信鬼神的參選者) 在參選其間如果無視於他們的存在,就等同於政治自殺。選票被當作籌碼透過政黨,和各地寺廟董事會的操作影響整個選舉結果,而幫派則是伴演中間掮客的角色以金錢或物品換取選票。此舉對於國家的從政者有著制衡的效果,且可以左右各式各樣的政策。以媽祖廟之名所能行使的權力究竟有多大呢? 顏清標的政治生涯和其長期擔任鎮瀾宮的董事長借助媽祖廟所付予的權力而將過去不良紀錄抹清就是最好的實證。甚至連馬英九也在 2010年為 ”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 的這個議題來尋求顏清標的支持。

 

從西方人的觀點來看,對於台灣的宗教,政治和幫派之間的關係如此赤裸裸的公開在眾人眼前著實感到驚訝,對地方龐大犯罪組織在政治治理上獲得較高支持率更覺得不可思議。這可能是因為人們真正關心自己的社區,又或許是為了鞏固他們的影響力而給予的報答。總之這樣子的情形在地方上並沒有太多的抱怨產生。雖然許多信眾對他們所崇敬的神被如此的褻瀆感到憤慨不已,然而這些世俗活動對於大部份的台灣人而言,已經是生活的一部份了。就一個外來者而言,對於這個小島上如此出人意表的事情感到驚奇,本應多加詳述但礙於篇幅的限制也只能點到為止。

 

發表於關係雙語社區雜誌2015年秋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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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Adams

Paul Adams

老師/作家